【锡雪】光的方向⑤
论坛上的照片流传开来。周锡京他们按捺不住，开始找裴露娜的麻烦。
这天，她正在画室练习，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。她听出是他们的声音，没有理会，继续干自己的事。
走廊里，周锡京一行人拦住了裴露娜，她们开始逼问她。周锡勋不经意间瞟了一眼画室，“去那边吧”。他指了指拐角处的空挡，那里确实更隐蔽。
“裴露娜，照片是怎么回事？这条狗是哪来的？”
“短信是不是你搞得鬼？”周锡京粗暴得拽着她的头发。
“我说了我不知道，那条狗是捡的”裴露娜觉得恼火，这些天她已经忍得够久了。
“还不说真话吗？”刘珍妮甩了她一巴掌，李敏赫也开始逼问她。
周锡勋站在一边，挡住了外面的视野，依旧做他的旁观者。
沈初洛勾勒最后一笔后起身，听了好一会戏，是时候上场了。
她看到了裴露娜狼狈的样子，真惨呢。没办法，谁让你占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呢。你和你妈妈费尽心机，不惜杀人也要进来的学校，现在觉得怎么样呢，裴露娜。
“锡京，你们在干什么？”沈初洛捧着书，假装不经意得撞破了他们的恶行，错愕得质问他们。
周锡勋看到她的出现，有一瞬间的慌乱。明明他特意留意了，画室没有人。
“干什么？当然是和我的朋友玩耍啊”她随意得笑了笑，狠狠拽住她的头发，“你说是吧，露娜”
“锡京，不要这样。”初洛上前握住她的手腕，想要制止她的行为。
锡京放开抓住裴露娜的那只手，用力推开初洛，“不要多管闲事”
而裴露娜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，尽管妈妈告诫过她不要和其他人起冲突，但她真的不想再忍，她冲上去，和她们扭打在一起。
沈初洛想上去帮忙，“你们不要这样”，却被周锡勋拦住。
她的眼睛里泛着泪光，“你也和他们一样吗？”
他和他们一样吗？周锡勋陷入沉思，一直以来，他习惯做一个旁观者，他享受这种置身事外的感觉，心安理得不用背负有任何负罪感，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屑动手，还是不愿？
应该只是懒得动手吧，要不然怎么会一起做这些的勾当，乐此不疲。那样家庭里长大的小孩，会有什么不同呢，都是没有吃人不眨眼的怪物罢了。
他抓住初洛的手腕，阻止她上前，一旦她插手这件事，锡京他们不会放过她，她也许会成为下一个裴露娜，或是，闵雪雅。
裴露娜毕竟不是几个人的对手，慢慢退到了栏杆处，可那里太低了，她躲避时不小心往后倒去，整个人跌下栏杆。
其他人都愣住了，沈初洛最先反应过来，她甩开周锡勋的手，快步冲上去，用力拉住了她。沈初洛甩开自己的那一刻，周锡勋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，习惯了她的注视，她的陪伴，当与她背道而驰时，他的心有了不曾出现过的恐慌。
裴露娜整个人悬在空中，她向下望去，四层楼的高度让她害怕极了，只能紧紧抓住眼前的女生。
沈初洛力气不大，凭她一个人想要拉回裴露娜实在太勉强了，她自己的身体反而被带着向栏杆外坠去。
她望着那双恐惧的眼睛，里面满是求生的希望，大概和那天的她一模一样。
她想起那天的场景，是她最痛苦的回忆，最信任的阿姨却把她推入了深渊，亲手把她留存的最后一丝希望湮灭。她宁可死在周丹泰的手里。
原来吴允熙仅仅为了女儿的入学名额，就把牺牲了别人的性命。她是想报复他们，可她没想过让裴露娜去死。
初洛快坚持不住了，她咬着牙，没有人帮她们，她们的命在周锡京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。
突然一只手紧紧拉住了裴露娜的手臂，另一只手托住了初洛的肩膀，把她前倾的身体带回来原位。身后之人轻轻贴着她的后背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。有了他的帮忙，裴露娜被慢慢得拉了上来，沈初洛托起她的身子，把她带回来走廊。
她们精疲力尽，瘫坐在地上大口得喘气。裴露娜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低声抽泣。那种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感觉，没有人比沈初洛更能体会了。
她轻轻拨开裴露娜被汗水打湿的头发，别到了耳后。控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，她想拯救的不仅仅是裴露娜，更是自己。如果从未踏入顶楼，如果也有人能拉自己一把，或许，她就不会这样痛苦了。可惜，没有如果。
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几人，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惊恐，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害怕的是杀了一个人，还是杀人会给他们前途带来影响。
沈初洛把自己发抖的手藏在后面，坠楼时她的上肢受了重伤，留下了后遗症。刚才用力时，旧患复发。
“走，去医务室”一旁的周锡勋轻轻扶起她的身体，带着她往医务室走去，她的腿有点发软。
“我没事，我不去。”
周锡勋却一把将她抱起，她的双腿瞬间悬空，她忍不住轻呼“周锡勋，你干嘛”
他没有说话，抱着她一直往前走。路过的人都看向他们，沈初洛不禁红了脸，羞赧得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。
医务室到了，周锡勋把她放在床上，让医生检查一下她的手。医生检查之后，开了一些药，让她好好休息。
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人，周锡勋倚在桌子上，一直看着她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。
“你不要命了吗？”他突然出声，语气不太好，看着她一脸错愕的表情，无奈叹了一口气“下次不要这样了”
看到当她的身体慢慢下坠的那一刻，他的心好像拧在了一起，紧张到不能呼吸。他的手现在仍微微颤抖，要是他当时没有抓住她，他甚至不敢这样假设。
那一刻，他意识到，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，但她不行。
现在他很确定，沈初洛对于他而言，是特殊的存在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，气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是有多危险，但将她置于险境的人是他，他又没有资格去说些什么。
“你有什么想要问我吗？”
“你想要我问什么？你为什么会在哪里？为什么你们要欺负一个女孩子？还是，周锡勋你到底是怎样的人？”她直视着他的眼睛，仿佛透过他看向什么。
“锡勋，我不想问这些，刚看到你们的行为时，我觉得很愤怒，但你救了我们，你和他们从来不一样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眼神变得无比真挚“我相信你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，无论你做了什么，我始终相信你。”
房间安静极了，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，像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，除了她以外，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，或许有，只是他不在意。
他不知道怎样去回报这份厚重的信任。他远没有她说的那么好。
“锡勋，可以答应我，你以后再也不做那样的事了”
“好”
她的要求对他来说简单极了，本来他也对那些事没有太多兴趣。
沈初洛笑嘻嘻伸出自己的小拇指，“拉钩。”
好幼稚的把戏，他的心里忍不住吐槽，可手指先他一步，轻轻攀上她的手指，两只手指交缠在一起，看上去，真挚又暧昧。病床上的沈初洛乐得像是一只偷到腥的小猫，带着一丝小狡黠，却又可爱的紧。周锡勋看到她的样子，之前的坏情绪也一扫而空，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傻的丫头。
就这样平静得度过了几星期，沈初洛主要是搜集周丹泰他们的一些违法证据，并且暗中打压他们的集团，收购一些散户的股份。她们发现，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进行着同样的活动，她想到了一个人，如果是她的话，或许可以联手。
青雅艺术节又开始了，沈初洛没有参加比赛，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需要太过显眼，躲在暗处看戏才是最有趣的，毕竟声乐部可谓热闹非凡。
到了会场之后发生了一点意外，她本来想和周锡勋打招呼，一旁的沈夫人却先注意到了她，之前她有意避开沈夫人，所以还没有见过面。
沈夫人情绪有些失控，紧紧抓住了她的手，“雪雅，是你吗？”
她看着沈夫人眼含泪水，满眼都是期待，她忍不住红了眼眶，这个唯一给予过她温暖的人，在她死后仍然思念着她。
这一瞬间，她真的想放下一切，紧紧地抱住她。可是她不能，她掰开她握住自己手腕的双手，“不好意思，你弄疼我了”
一旁的周锡勋乘势将母亲拉到一旁，“初洛，不好意思，我妈妈她认错人了。妈，这是我的同学，她叫沈初洛。”
秀莲很快反应过来，立刻说到“不好意思，是我唐突了。”她伸出手表达了歉意，沈初洛礼貌的握了上去。
“没关系的”
沈夫人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，眼神中满是慈爱，只是唐突吗，沈初洛感觉她发现了什么。
而吴允熙见到沈初洛时，吓得颤抖着后退，她一脸惊恐得看着眼前之人，不可置信得摇头。沈初洛对于她的反应很满意，拿了杯酒，无视了她的样子。
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，她得到消息，周丹泰买通的考官，拿到了考题。她提前10分钟把考题贴到学校公告墙上，开始很多人不相信，但之后事实证明了考题早已泄露。
选手提出了质疑，主办方迫于压力，现场更换了题目。
这让信誓旦旦的夏恩星慌了神，她近期只练习了这个曲子，她连吃几颗药，想稳住自己的情绪。
女生组竞争激烈，男生组周锡勋倒是一骑绝尘。她看着台上争奇斗艳的他们，怀念抚摸了自己的嗓子，本来她也能站上这个舞台，可有人偷了她的梦想。她的目光扫过前排的那一批人。
这次比赛不出意料，男生组的第一名是周锡勋，女生组还要过一会儿公布。表现最好的是裴露娜，而夏恩星发挥有很大失误，同样的比赛，仇敌的女儿，这个奖杯，千瑞珍怕是怎么都颁不下去吧。还有一个周锡京，情人的女儿，她很期待千瑞珍的选择。
周锡勋手捧奖杯，被很多人簇拥着，他们夸赞，祝贺，或真心，或假意。
“果然是周会长的儿子，虎父无犬子啊”
“教育有方”
“是啊”
周丹泰满意得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周锡勋的嘴角仍是挂着礼貌的微笑，平淡得看着他们，笑不达眼底，或许只有这个时候，他才勉强有资格成为他的儿子吧。
当他笑时，这双眼睛却不笑，宛若光滑钢板所折射出来的那种反光，耀眼，却冰冷，到底是心狠手毒，还是久埋心底的忧伤。
她想起《当代英雄》中的这段话，用来形容此刻的他，竟是那么贴切。周锡勋，你是怎么样的人，一瞬间的念头又很快消散不见。很多感情，都起源于好奇。
她走出会场，来到喷泉这边，想出来透透气。却发现周锡勋已经坐在长椅上，路灯照在身上，本就白皙的他更多了一份清冷。
他的手指随意得夹了一支烟，轻轻吸了一口，又慢慢吐出，烟幕缭绕，灯光下的烟气缓缓上升，随意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。
她竟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的嗜好。她走了过去，抽出他手里的烟，在垃圾桶外用力掐灭，然后丢了进去。
随后坐在他身边，却离得很远，“公共场合禁止抽烟”
他放任她的动作，没有阻止，只是望着她轻笑，“你不喜欢”听不出是疑问还是肯定。他突然凑近，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横冲直撞进入她的鼻腔。
她猛的咳嗽了几下，一把将他推开，“很，不，喜，欢！”
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包烟，扔进了垃圾桶，“我也不喜欢”说着，掏出一块糖，丢进了嘴里。
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，“怎么出来了，这儿冷”他拿起一旁的外套，准备给她盖上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，又将它丢到一边。
“周锡勋，你拿奖开心吗？什么时候你会真正感到开心呢”
好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，他愣了一下，“你猜冠军是锡京还是夏恩星”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
沈初洛注视着他，“我觉得会是裴露娜，她唱的最好，不是吗”
“哈哈哈，你真可爱，初洛”他突然笑了，眼神却暗了，冠军一定是周锡京，他的父亲是不会允许别人在这样的场合抢了他的风头。就像他一样，无论表现如何，冠军永远只能是他。
“如果你一直按照别人的规则去活，你会开心吗？”
“当然不会。我一直觉得，人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才会真正开心。锡勋，在我看来，以你的能力，你也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，做自己喜欢的事，不需要顾忌其他人，只要你想。”
成为想成为的人，这句话确实充满诱惑力，他不知道自己想变成什么样子，但他真的做够了周丹泰的儿子。
“锡勋，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心，真正的开心。”
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，他们说的最多的是，作为周丹泰的儿子。
微风轻轻吹过，女孩的几根长发被轻轻带起，调皮得挑逗着他的脸颊。他伸手将它们别到耳后，“沈初洛，我好像喜欢上你了”
“啊”女孩惊慌得站起，似乎想要逃离。
他拉住她的手，沈初洛看着他的脸，灯光模糊了她的双眼，好像一切都变得不真实。“你，你是认真的吗？”
真的喜欢上了吗？他也不知道，只是突然很自然得说出了这句话。她的话一直很让人心动。
“我想是的”
“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？”
“好”
“闵雪雅是谁，还有，我和她是不是长得很像？”
这个问题问得突然，却也在情理之中，打从第一天见面，就时常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。他也没想到，这丫头现在才问出这个问题。
“她做过我们的补习老师，后来和我们有一些误会，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。你和她很像，所以有些人难免认错”
“她是个怎样的人，你们是不是很讨厌她”
“她……”
脑海里浮现出闵雪雅曾经的过往，却发现关于她的记忆不知何时起，已渐渐模糊。“她是个倔强又富有勇气的人”想到这里，他有些失落，或许，闵雪雅就是死于那份令他羡慕的敢于反抗的勇气。
沈初洛没想到他会这样形容自己，愣了一下才接着问道，“那，那你喜欢她”
沈初洛双手紧紧握着，大拇指不安分的搅动，注视着他的双眼，期盼着他的回答。
“当然不喜欢，我和她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”
可是，他和沈初洛又何尝不是呢，她单纯美好，而他作恶多端，她喜欢的不过是粉饰之后的周锡勋，待他撕开假面，他们又该如何继续下去。
他的脖子被紧紧抱住，女孩伏在他的耳边，“锡勋，我喜欢你，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，可是我好害怕，害怕你的喜欢只是透过我看向另一个女孩子，而我只是那个人的替身。我知道我肯定长得和她特别像，我也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，你把我当成了她，但我一直不敢问你，我怕你骗我，更怕你不愿骗我。”
他竟不知到她的心思藏了这么久，听着她委屈的话语他感到有些自责，更多的是欢喜，摸了摸她的头，“你在写小说吗？我喜欢的从来是你。”
他们互诉衷肠之后，坐在长椅上吹风，周锡勋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，“烟味应该散了，外头凉，披着吧。”
她却失神得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，像是不经意得问起，“锡勋，你看到过星星吗？一整片天空的星星。”
周锡勋仔细得想了一下，“没有注意过”
“我见过，那样的天空，好美好美”她的眼睛笑得轻轻眯起，眼中仿佛有光，周锡勋觉得漫天星辰应该也不过她双眸璀璨。
她的眼里突然没了笑意，满是怀念，“好可惜，首尔的天那样黑，从来看不到星星”她的语气渐渐染上一点悲伤。
其实在她“死前”见到过首尔的星空，她躺在地上，头顶是漫天的星辰，闪闪发光，真的很美。后来，她才知道，那不是星星，是他们宴会的灯光。
那时候她才明白，首尔的星空，是独属于富人的灯红酒绿。像她这样的人，是没有资格的。
“首尔看不到星星，那我们就去其他地方。如果你喜欢，我陪你去看最美的星星。”
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，笑了，“不许说谎。”
“嗯”
“时间差不多了，快公布结果了，我们进去吧”
“好”
他们相伴走向会场，倒真的像一对相爱的伴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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